骨子歌王 鍾雲山

回顧粵曲唱片蓬勃的1950-60年代，香港灌錄唱片最多的男聲，應該是骨子腔歌王鍾雲山。據筆者搜集的資料，鍾雲山在香港淪陷時期已在歌壇登台獻唱，他不是以歌壇為生計，只是年少時對粵曲發生極大興趣，登台純然為了個人愛好。其後他的專業是建築界，並且工作多年，北角某些大廈，他都有份參與設計圖則。

戰後香港，娛樂事業非常發達，唱片是其中一項。各大唱片公司爭相招攬人才，發掘新星灌錄粵曲或長篇粵劇套碟，以滿足市場需要。鍾雲山的灌唱時期十分長，由1950-90年代都有，好像南聲、新聲、和聲、天聲、娛樂、幸運、樂韻等唱片公司，皆出品過他的唱片。

難忘的錄音對手

筆者慶幸於1997年訪問過鍾雲山，和他合作過的名旦、名唱家不計其數，如冼劍麗、崔妙芝、梁素琴、鍾麗蓉、陳慧玲、嚴淑芳、李寶瑩等等。名作有若天上繁星，如《玉梨魂》、《湖山盟》、《江山一美人》、《追魚》、《王昭君》、《桃花扇》、《花在隔簾香》、《苧蘿訪艷》等，真是數之不盡。

問他當年合作過眾多唱家，如梅欣、新麥炳榮等，對誰人最有印象呢。鍾雲山竟然說是播音神童杜國威(現時香港金牌編劇)，因為在長篇粵劇《金葉菊》和《一江春水向東流》內，杜國威都飾演他的兒子。當時可以入唱片的神童不多，所以鍾雲山對他印象深刻。

舊日錄音室

鍾雲山回憶起以前的唱片公司都沒有錄音室設備，要錄音就要租酒店房間或者空曠清靜的地方，在香港十分難求清靜之地，多數會租遠離市區的十三咪半別墅，或者沙田龍華酒店。當時香港的火車是柴油式，火車經過沙田龍華酒店時，轟隆轟隆地響，車聲震耳。就算在夏天，都要把厚厚的棉被封在房間窗戶上，以作隔音。

當年錄音技術所限和費用昂貴，錄音只可以一次性，不能NG再來。所以音樂師傅和演唱者都要有十分高明的應變、伴奏和演唱技藝，需要臨危不亂，若然唱錯了曲詞，或者上下句的結束音，也沒辦法修改，壓力真是不小。

錄音趣事

和女主角唱對手戲時，鍾雲山說特別要打醒精神，比如崔妙芝擅唱芳腔，對唱時他心裡計算著在什麼停頓位，和女主角稍作交流，以增加戲味。若然遇上冼劍麗、梁素琴等愛弄新腔的名家，就要事先因應她們的新腔，作出適當的唱腔調整。稍一不慎，就會影響整體錄音效果。

鍾雲山更自爆他的小習慣，錄音前從不開聲嗌聲，只喜歡拿著一杯百蘭地，一面飲一面唱。使自己完全在無拘無束情況下，從容地唱。還有他本人從來不肯化大戲妝做唱片封面，就算唱片公司出動重酬，他都不會答應。所以我們只會見到他的時裝照在唱片封面上。

最愛作品

除了受聘於各大唱片公司，鍾雲山曾經自資出版過唱片《姊妹碑》和《海角紅樓》，皆由朱廣撰曲。根據靈簫生小說改編的《海角紅樓》，女主角由李寶瑩主唱，鍾雲山的角色帶有反派成分。

鍾雲山亦演唱過很多唐滌生作品改編的唱片，如《六月雪》、《魂化瑤台夜合花》、《火網梵宮十四年》、《一枝紅艷露凝香》、《三年一哭二郎橋》、《牡丹亭驚夢》等。鍾雲山說本來已收下唱片公司二千元作為《蝶影紅梨記》的訂金，可惜後來沒有下文，致使《蝶影紅梨記》無法面世。

問到鍾雲山最喜愛的作品，他認真地想了片刻。他認為自己唱得最好的作品是由吳一嘯撰曲，和鍾麗蓉合唱的《再世奇緣》。而對他個人唱腔發揮最佳的曲式，是士工慢板、二黃和滾花，所以他勸勉後學要對梆黃慎加鑽研，反而小曲不是最佳的演繹方式。

金曲重溫：《一段情》

回顧他灌錄過的獨唱歌曲《情天血淚》、《蓮仙秋思》等，有一首百聽不厭的金曲，曾經錄過兩個版本，曲詞上有少許不同。這支曲就是韓迅編撰的《一段情》。現以最初版本抄錄如下，讓讀者們回味一下。

(倒板) 前程如夢境。

(明月千里寄相思) 三秋入序，玉桂飄香黃葉舞。露冷風清看秋月靜，風暗動，隱傳聽秋聲。愁莫罄，嘆一段情，萬里相思，情切令我不勝，春夢嘆不永。

(二黃慢板序) 自怨無妙計，補破碎心靈，秋意最淒清，秋月動人情，往事如春夢，憶起倍心驚，纏綿影，尤在我心刻銘。

(二黃慢板) 海天青，雲山遠，但願魂夢兩牽情，每當落月停雲，憔悴斯人魂未定。

(轉教子腔) 千里未許同和應，愁恨兩難靜，嘆孤零似參商兩星，哀哀唯隻影，徘徊顧影，苦相思，再續前緣難望訂。

(長句二黃) 滄海已曾經，前緣還細認，有情憑安順，緣結在太平，我萬里行歌，傷盡天涯鄉病。緣會知音紅粉，稍慰寂寞心靈。

(小曲) 情是未任情，我兩情神聖，宵宵偎依到天明，訴心聲，我我卿卿，情天可做證，雙雙守節，未越禮兩心清。

(清歌) 此身本屬風流性，我未敢輕狂恐誤卿，你話以石投湖波不靜，可嘆石沉湖底，已經水靜波平。

(反線中板) 卿是薄命花，我是多情客，蕉風椰雨夜，一頁最溫馨。吟盡楚江秋，曲譜本無聊，情韻動知音，一曲情互訂。花月慶良宵，倚欄相對酒，相與談腑肺，酒盡到天明。

(正線催快) 孽緣總是難久永，花愁蝶怨別檳城，今宵還記那宵情，水月鏡花成幻影。

(滾花) 惆悵幾番尋好夢，願夢中重續此段情。